2015年10月6日 星期二

【琴心】轉載 “老八張”聽什麼?

2015-09-04 王政 七弦古琴網

文/王政
  由於在音樂學院中古琴傳統教學內容的不足,人們不滿足於“學院派”古琴的彈法,當今的古琴界越來越推崇“老八張”(由王迪女史編輯的“中國音樂大全·古琴卷”一套八張CD唱片,上面有古琴九大流派、二十二名琴家所彈的五十三首琴曲,這些琴家在當時是琴界各流派中第一流的高手)。聽著他們韻味醇厚的演奏,不禁要哀歎:幾十年過去了,無論從數量還是從品質上,我們都沒有培養出像當年那樣的大師。這種情況應當引起我們的深思,應當弄清楚這種情況的來由。
  在一次琴會上,偶然和一些青年琴友閒聊時,有一位琴友說關於“老八張”他很困惑,不知道該如何去欣賞它。我說:現在琴界和網上都非常推崇“老八張”,你怎麼還好意思說不知道“老八張”好在什麼地方呢?這位年青人說:說起來是不太好意思,但“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我不能理解的只能講不理解,不能不懂裝懂。我很佩服他的坦承,正想好好和他說說這件事,卻正好碰上其他事情插進來,以此沒有說成,深覺遺憾。我以為,我們在古琴這個具有古代智慧的樂器中沒有培養出像以前那樣的大師,其關鍵在於我們仍沒教會青年人懂得如何去欣賞傳統。有鑑於此,我就想寫這一篇東西出來,讓年青人看後有個啟發,共同探討這個問題。如果這個問題能夠解決,我們學琴就有可能有了一個正確目標或方向,出大師就有希望了。
  最重要的也是首先必須告訴大家的:如果僅從古琴演奏技術而言,當代音樂學院古琴專業畢業的學生嫺熟的技巧已經大大超過前輩古琴大師很多了,這我們可以從兩個時代的古琴錄音相比較一下就很明顯地聽出來。包括“老八張”在內的過去古琴大師錄音裡,我們很容易聽出他們犯下的許多演奏中的“低級錯誤”——比如音沒按准、音沒按住、彈琴過程中手觸碰到了其他不該碰到的弦、音彈出來不乾淨,甚至有些音該彈的沒彈出來,還有一些音或者樂句乾脆就彈錯了……比比皆是,這樣的錯誤在當代“學院派”青年琴人中是不太可能出現的。不僅如此,當代“學院派”青年琴人彈出來的琴音也比過去古琴大師們的琴音單純悅耳,樂曲表現力也更強……但最終大家還是承認過去古琴大師們彈出的琴音就是比他們更耐聽、韻味更醇厚,這就是當前琴壇推祟“老八張”的原因。這就說明,傳統音樂稱“德成於上,藝成於下”說法是很有道理的。就古琴曲的演奏檔次而言,能掌握高難度的古琴演奏技巧並不能起多大的作用。
  每當我講到這些時,總有一些崇尚“學院派”的年青琴友出來反對,說:這說得不對,古琴技巧是彈奏古琴最基本的手段,沒有演奏技巧連琴都彈不了,更不用說琴曲彈的檔次高低了。我說:但凡是會彈點琴的人,就不能說是一點技巧都沒有。只不過沒有像“學院派”琴友那樣把精力基本上都花在技巧上罷了。打個比方,如果說“學院派”琴友技巧考核有十級,那麼傳統琴人可能只有五級,甚至於更低。但學過古琴後大家都會有一種體會,比起其他樂器高難度的演奏技巧,古琴演奏技巧其實並不難;但大家同樣也更清楚比起其他樂器文化來,古琴音樂文化更高雅、檔次更高,這也是事實。用相對比較低的演奏難度,能彈奏高雅、悠遠的古琴音樂,這就是古琴文化真正的精華所在。高雅的音樂更有益於人們的身心健康,素質的提高;而技巧難度低則讓更多的人能掌握這種高雅音樂的彈奏。這兩點非常重要,也非常有智慧。
  為什麼古琴會產生這樣的文化特徵呢?這就是我們要深入研究的問題。其實我們只要掌握中國傳統音樂的思維特徵,就不難對這個問題得出清晰明白的結論。
  中國傳統音樂演奏並非如西方音樂演奏那樣——樂譜是演奏的依據,演奏只需根據樂譜標示的旋律在樂器上把它演奏出來就行了。這是一種單純的思維模式,是一個單向單一的思維方向——即從樂譜到樂器音響,而中國傳統音樂也同樣有這樣的思維;但與西方音樂不一樣的是,除了這種思維——中國傳統樂理稱之為“按譜尋聲”——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思維——自行發揮。說到這裡,學西樂的音樂家也許會站出來爭辯:西方音樂也強調自我發揮的,每個演奏員演奏同一首樂曲其輕重緩急都是不一樣的,每個演奏者對一首樂曲的詮釋都可能不同,因而其演奏都會有鮮明的個性。問題就在這裡:中國人強調的“發揮”,與西樂強調的“發揮”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檔次或性質的事,西樂的這種發揮在中國傳統音樂看來根本算不上發揮,因為它不管如何輕重緩急的不同,它還是在樂譜規定的範圍之內;而中國傳統音樂卻是鼓勵你超出樂譜規定範圍的自我發揮,樂譜並不決定樂曲最終旋律。所以在中國傳統音樂裡,樂譜稱之為“備忘”,而不是演奏的依據(實在太笨的人除外)。中國傳統音樂思維除了“按譜尋聲”之外多了一個“自我發揮”,並且這兩者之間形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中國傳統音樂在演奏上就不是樂譜上怎麼寫,我就怎麼演奏,猶如“二度創作服從一度創作”的機械性工作,而是一個集“一度創作和二度創作”於一體的創造性工作,這恰恰符合藝術工作的本性,也是符合人的本性的勞動——創造性勞動。
  既然彈奏古琴是“雙重思維”結晶,那麼,是不是掌握高難度技巧對彈奏古琴而言就不是關鍵了?一個掌握了高難度彈奏技巧的演奏家當然可以坦然面對任何風格任何難度的各種樂曲,但是他付出的代價卻是從小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掌握高難度技巧,以後同樣還要花費許多時間和精力去鞏固已經練成的高難度技巧,而這種訓練相比較而言基本上是屬於機械性練習,它提高的只是人們的樂器演奏技藝,對提高人們的道德素質、身心健康和智慧無關,也就是說對提高人們綜合性素質無關。只要掌握古琴彈奏的“雙重思維”方法,只要我們確定彈奏古琴的目的是為了遵循古人“修身養性”的智慧,那麼我們完全可以擺脫這種機械枯燥的訓練,一個僅掌握低難度彈奏技巧的人完全能夠應付絕大部分自己喜歡的樂曲,即使碰到自己不勝技巧難度之處,也可以通過自己對琴譜的發揮改造讓彈奏難度降下來,把樂曲發揮成適合自己彈奏的程度(這就是為什麼在琴譜裡相同的流派樂曲而樂譜常常會出現一些不一致地方的原因)。越是能夠用較低難度的技巧彈出優美高雅的樂曲,意味著這個人越有智慧、越是聰明,而古琴音樂文化恰恰是這種長期努力的結果,怪不得古琴彈奏難度不高,彈奏的卻是非常高雅的樂曲。
  古琴另一個特別重要的文化特徵是“君子之樂”。君子是儒家追求的人生目標,是在各方面都能做社會榜樣的人,尤其是在道德方面,所謂“德成於上,藝成於下”是也。符合道德音樂旋律的美在古琴上體現得特別充分,正因為這一點,古琴音樂被稱之為“君子之樂”、“琴為君,諸樂為臣妾”等,在社會上的地位顯著高於一般音樂。如果琴樂能讓演奏者較隨意修改的話,那會引起另一個極嚴重的問題:因為“同是人,類不齊,流俗眾,仁者稀”,可想而知,琴樂在很短時間內就會一落千丈,也不可能讓社會如此尊重。所以幾乎在傳統的所有有關古琴琴譜和論著中,對道德的諄諄教導貫穿於始終,比如:“眾器之中,琴德最優。”“琴為載道之器。”“琴樂之為物,聖人制之,以正心術,導政事,和六氣,調玉燭。實天地之靈氣,太古之神物,乃中國聖人治世之音,君子修身之物。”“昔伏羲氏制琴,所以禦邪辟,防心淫,以修身理性,反其天真也。”“自古帝明王,所以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者,咸賴琴之正音是資焉。然則琴之妙道豈小技也哉,而以藝視琴道者,則非矣……”等等。這也是古琴音樂強調高雅的原因,高雅的很大部分內容其實與道德修養的內容方法一致。為了體現琴樂的高雅,所以其在演奏上強調緩慢、運用五聲正音等方式來體現,這些從客觀上也降低了古琴彈奏的技巧難度。
  相比較而言,傳統古琴演奏技巧難度確實低了,但其“修身養性”、“德成於上,藝成於下”的彈奏要求卻非常強調彈奏者個體的道德及文化修養,亦即個人的素質,相比較而言這就是當代音樂學院教育缺乏之處。按當代這種強調樂器彈奏技巧性教育在傳統音樂理論看來是屬於“優人之樂”、“江湖遊客以音動人,則其琴纖於靡而合於俗,以至粥奇謬古,轉以為喜,此江湖派也”(摘自《春草堂琴譜》)。而傳統古琴文化是培養君子的課程之一,彈古琴也成了君子的象徵。因此必然會強調“琴道”而不推崇在“琴藝”上的無限止追求,而追求“琴道”,必然會同追求道德、文化、學術、氣質、個人人格魅力相一致,顯而易見,這種學琴模式,更有利於個人素質的提高,也更有益於社會的和諧發展。
  這種音樂文化迥然不同於我們當代社會上的一般的音樂文化。那麼如何去鑒別它、欣賞它、評價它呢?自然也與一般音樂文化標準不一樣:它並不十分強調音準、節奏和表現內容是否與樂譜一致(樂譜只是“備忘”),在演奏過程中是否發生了錯誤等等,這些都不是傳統古琴音樂文化評判的標準。古琴音樂好壞的標準是一個古琴家在長期彈琴過程中是否將樂曲作了自我的發揮和改變(流派也在其中了),發揮的程度有多大,是否發揮得美,是否耐人尋味,是否保持高雅的格局以利於人們道德的提升,是否讓人們感歎並為之再三玩味。要做到這樣,彈琴者重在自身道德觀念的增強、對經典的領悟和對音樂的感覺,而不是僅僅對演奏技巧的苦苦追求。一句話,古琴文化培養的是文人而不是藝人,如果我們拿藝人的培養方法和標準去做,根本就是南轅北轍。
  要學會古琴這種“修身養性”的品格,首要的是鑽研於琴學,並要對儒釋道經典產生興趣,經常閱讀。在欣賞傳統音樂時就不會把注意力光集中在音準啦、節奏啦、輕重緩急,表現內容等音樂旋律表面上了,而是直接深入古人音樂裡深刻的內涵、情趣、志向等。這種音樂表達的內容是如此深刻和高雅,可意會而不可言傳。中國傳統音樂這種欣賞能力的形成並不能靠“學院式”傳授的音樂知識或者欣賞法所能解決,而是靠自己努力地主動地經常將自我的情感融入音樂中去長期“熏”出來。這一點與戲曲音樂的欣賞相似,在音樂學院裡是培養不出“戲迷”和“票友”來的。戲曲愛好者絕大多數都是從小跟著爺爺奶奶去戲院看戲,長輩們看戲,小孩子又不懂,三三兩兩地在戲院子裡竄來竄去自己玩耍,大概到了武戲時候才會吸引一下他們。但久而久之,戲院裡演員優美的演唱旋律、大人們的喝采聲時時會影響他們,讓他們逐漸熟悉戲曲旋律,知道什麼地方是優美的、好聽的,也就慢慢學會如何去欣賞戲曲了,甚至於自己慢慢地也成為了“小戲迷”、“小票友”了。
  學會欣賞傳統古琴大師們的方法其實與以上學會欣賞戲曲的方法類似:如果是一個剛接觸古琴文化的小青年,那肯定是覺得當代“學院派”琴人比傳統琴家、“老八張”裡彈得要好聽,但只要他將當代“學院派”琴人和傳統琴家相同的樂曲放在一起聽上三個月,馬上自己會有體會了,再繼續聽下去慢慢就會領悟到這兩派區別在什麼地方,也會知道傳統古琴音樂高明在什麼地方了,也知道傳統琴家優秀在什麼地方……用這樣的方法來學習欣賞古琴,再加之對傳統文化經典的學習,長此以往,一定會將自己培養成具有深厚文化功底和修養的人,對自己生活品質的提高和事業成就大有好處,傳統古琴的優秀之處慢慢就會被領會,傳統古琴文化的精髓在哪裡,該怎樣欣賞、怎樣學習古琴就能確定了。
  (王政,浙江舟山人,琴學家兼演奏家,曾為報社記者,後全力操古琴,琴學著述頗豐,設多所琴館收徒傳播琴藝)

2015年9月26日 星期六

中級山聖殿 塔魔巴縱走

攀登山名:塔曼山(H2130M)三等三角點基石6263
          玫瑰西魔山(H1882M)北岳登山協會不銹鋼基點
          巴博庫魯山(H2101)一等三角點基石

塔曼山是新北市第一高峰。以桃園復興鄉巴陵原住名語得名,塔曼原是巴陵原住名語舊稱。原住民語塔曼另外一層涵義則是「被神木圍繞的地方」泰雅族塔曼社以塔曼山到巴博庫魯山周遭為傳統獵場。塔魔巴路線沿線山羌、飛鼠出沒頻繁。
玫瑰西魔山舊稱美奎西莫山,山頂無展望,但有一顆特大長相奇異的高山杜鵑。巴博庫魯山亦稱馬來望山,原著民語是「棺材」之意,因為山頭遠眺很像棺材。是新北第二高峰,在「復興三尖」中排行第二。

登山口:上巴陵塔曼山大水口登山口進。明池遊客中心登山口出。

預計規劃行程:兩天一夜,第一天晚上在大樹牆營地休息。
DAY1:大水塔登山口→塔曼山頂→玫瑰西魔山→玫瑰池鞍部營地→玫瑰池→大樹牆營地
DAY2:大樹牆營地出發→巴博庫魯山→下明池傳統路線。

實際縱走路線:
DAY1:大水塔登山口→塔曼山頂→玫瑰西魔山→玫瑰池鞍部營地休息
DAY2:玫瑰池→大樹牆營地→巴博庫魯山→下明池陡下新路線。

全程路徑長:21.2公里(GARMIN910XT GPS軌跡) 高度落差:900公尺
難度:高

自從上月參加武友ALEX推坑的北橫四稜溫泉之健行團後,對少人攀爬但景色秀麗的中級山岳產生興趣。陸續添購登山所需裝備後。武友兼山友的ALEX把九月份目標訂在山岳界素有「中級山聖殿」的塔魔巴縱走,這條路線須跨越新北市第一高峰塔魔山→玫瑰西魔山→再爬上復興三尖之一的巴博庫魯山。

我還單純認為,大概就是北橫四稜溫泉的陡上陡下來個數遍的難度吧。加上平常有微薄運動習慣,認為應該拚一下就可順利拿下三座中級山岳壯舉。興沖沖的添購雨鞋、護踝等潮濕、陡上陡下頻繁的中級山岳必須裝備後。讀了網路「健行筆記」和部分熱心山友的網路文章,研判應該是可順利完成的踏青之旅。


但行前根據眾多山友資訊:玫瑰池水質黃濁且有寄生蟲,研判就算使用登山引水過濾器,器材耗損太大,決定兩天全程使用自背引水。加上ALEX事先申請入山許可通過,九月12日登山之行勢在必得。臨行前晚整理裝備,發現未加上糧食、和尚未到手的帳篷,光飲水、山刀、睡袋、鍋爐等裝備就逼近15公斤。心中著實忐忑不安。

當天先到中壢與ALEX共進早餐後,出發上巴陵派出所登記,原本預計清晨八點半出發,實際抵達登山口已經9點半。根據氣象預報兩天的降雨機率都低於20%。看來老天待我們不薄,若攀登中級山下雨,那狀況應該比打越戰深陷叢林泥沼好不到哪裡去。抵達登山口時幾無停車位,勉強將小車停在水塔旁整裝出發,看到前後出發攀登塔曼山的山友約數十人,心中直納悶:「不是說中級山很少人爬嗎?」

在這裡見到自行騎車到此會合的山友麥克和阿光。麥克是ALEX的好友,兩人熱愛攀登山林,阿光則是麥克介紹的山友,因為光哥有攀登巴博庫魯山接復興尖山的經驗,所以請他來當開路攻擊手。加上人多在中級山荒蔓叢林中彼此有個照應。






這時才發現自身嚴重疏忽,我的登山杖竟然擺在客廳忘了帶出門。所幸ALEX有多帶一根容借。原本以為沒帶登山杖乾脆徒手爬山算了、沒啥大不了,後來歷劫歸來後,才發現沒有登山杖可借力使力,我一定完成不了跨越塔魔巴的壯舉。在此衷心感謝ALEX,而且他的登山杖在第二天下明池被我弄歪了,我一定要買一根還給山友XD

從登山口直攻新北第一高峰塔曼山,這段路因為山友、觀光客登山人潮算多,沿途步道修整得相當好,算很類似郊山氣氛的中級山。唯一不同的是沿路檜木、杉木等百年千年巨木相當多,歷年來遭山老鼠盜伐創痕也很明顯。一開始的陡上大夥氣喘吁吁,很羨慕單攻塔曼山的山友輕裝便捷,我們卻得背著10多公斤的大背包努力對抗地心引力。






























後來身體熱開了,頓覺這段山路並沒有太難走,也沒有太多需要爬上攀下手腳並用的艱險路段。約花了3小時40分鐘順利攻上塔曼山頂。在山頂上匆匆合照後,因為山頂用餐休息山友除了我們外約有7~8名男女,而且看裝備都是攜行重裝,研判跟我們一樣要過夜完成塔魔巴縱走的山友。我們在攻擊手阿光有經驗的引領下,直接離開塔曼山頂前往附近另外一處有展望的平台。

但很可惜午後豔陽頓失,塔曼山區瀰漫大霧。時間已經逼近1330分。我們決定吃飯休息只有15分鐘時間。後立即開拔前往玫瑰西魔山。吃飯閒聊時四人都在想:在塔曼山重裝休息山友們有男有女,從我們登上峰頂到離開、我們用餐結束要出發時都仍未動身。ALEX和小光調出預存在手機的等高線圖,研判接下來的路不好走,隨後開拔也證實陡上抖下的假山頭和瘦陵越來越多,地形益見險惡。

剛離開塔曼山頭,還能聽到後方登山隊無線電回報前後位置的聲音。但約14時左右感覺我們距離和他們拉開,再也聽不到這些山友聲息。我們也專注於腳下的踏點,陡下找點、陡上找路成為踩踏的慣性。這段路上趕路的精神壓力逐漸湧現。只能說路途比上塔曼山的時候感覺困難很多倍「這是登山網路文章上看不到的,好像沒有山友反映過這段路不好走」但是走起來真的相當艱險。

中間大家閒聊,我們衷心希望後面那批山友可以當機立斷撤退,雖然看它們背包外掛地墊帳篷,應該是有過夜橫渡縱走的打算,但我們認為自己的出發時間都太晚了,他們若同要到玫瑰池營地,最快也會在晚上八九點左右,會有三個小時摸黑走山,感覺相當危險,玫瑰西魔山周遭又無寬廣腹地可供迫降。在結果未明狀況下只能希望它們做出正確的決定。

下午起大霧後,玫瑰西魔山周遭呈現和塔曼山區完全迥異的氣氛。塔曼給人一種生趣昂然的氣息,而玫瑰西魔則是安靜死寂,安靜到連一絲蟲鳴鳥叫聲都聽不到。耳朵甚至在極其安靜下會聽到在打坐心緒極度安靜時才有的高頻耳鳴聲。這是攀爬一般郊山沒有的特異感覺,因應是山處荒僻,真的平常太少人走吧。



陸續陡下陡上攀過幾個假山頭,順利在下午五點攻上玫瑰西魔山(山名是原住民語發音直譯,也有個比較嚴肅的名字叫做美奎西莫山,但因鄰近玫瑰池所以均以美麗的玫瑰名之)山頂無基點,只有北岳登山協會豎立的不銹鋼空心基座,大夥匆匆合影稍作休息後,趕赴玫瑰池營地。

我們根據路程和日落時間研判,今天要走到大樹牆營地可能得到半夜。決定改變行程夜宿玫瑰池鞍部營地。這段路根據事後GPS航跡研判是比較可以檢討的地方,網路山友資料是約走半小時,陡下約90公尺。我們約走了70分鐘,陡下150公尺,有可能是攜帶型運動手表的GPS失準,但更有可能是之前颱風過後部分路條遺失,從等高線圖看來我們並未朝著塔曼溪較低的等高線陵線行走,而是往稍高處偏離後、最後來個大陡下抵達營地。

因時間接近晚間七點,大夥未及休息,卸下裝備就開始紮營。ALEX幫我新添購的單人帳相當棒,簡單的Y型輕量化營柱支架,組裝容易,連我這新手在他是犯後都可順利起帳。便開始簡單的生火添水煮食,順便消化背包中的重量。晚間氣溫陡降到約10度,我太輕忽中級山的難度,攜帶的更換衣物都是夏天短裝,僅有一件薄外套,但歷經一天登山也都濕透。而身後那批學生山友始終都沒有出現。(寂寞的深山中,真的很希望有山友熱鬧共食共飲共聊天呀!)

吃晚餐時感謝ALEX辛苦背負啤酒上山,晚間八點多大夥酒足飯飽便入帳休息,所幸添購睡袋夠暖,稍稍彌補攜帶衣物不足的窘境。睡到半夜忽然感覺外帳震動,醒來還聽到帳篷外有粗烈喘氣聲,感覺應該是山羌一類的動物在翻弄我們遺留在帳外的食物殘渣和垃圾。但在孤山野嶺萬籟俱靜的陌生環境中,除了山刀在手外,真的遲遲無法鼓起勇氣起身去一探究竟。















隔天六點起床,便輕裝下玫瑰池瀏覽,果然如山友回報資料,池水沼澤化水質惡劣,但伴隨著巨齡倒木和晨霧景致特殊,和大夥合影後趕緊回鞍部收帳準備起拔。這裡犯下另個錯誤便是起拔時間太晚,約在早上約九點時間出發,造成最後明池陡下山路的摸黑風險。(事實上是我腳程太差拖累大家了><”



出發到巴博庫魯山路上並不好走,最大的原因是因為颱風過後,感覺沒有中型以上的登山隊伍經過,路條流失嚴重。更重要的是沿途倒樹眾多,或形成橫阻,嚴重的變成中大型的樹牆,得不斷翻高低爬、甚至攀爬險境通過。而且路都仰賴在前方的攻擊手阿光和麥克幫忙搜尋舊路跡、獸境。或以豐富登山經驗研判可攻略的路徑。ALEX則不時趁有微薄訊號時拿出手機跑GPS模擬器,確定等高線圖及路線有無偏差。












整個上午大夥就在接連不斷的假山頭中和倒木枯枝奮戰。我則兩隻大腿輪流抽筋,過程中感謝ALEX的神祕藥膏,讓我的雙腿得延長工作時間。在登上巴博庫魯的路上,有一次陡下我踩踏點研判錯誤,整隻左腳卡在樹洞中,人直接摔倒,加上雨靴薄壁沒啥保護力,左腳登時腫了起來。攻擊手阿光聞聲立刻奔回來接應我手上重超過15公斤的背包,貼心地狂奔回去探路,直到下個休息點確認我還能走,才把背包還我。(阿光你的體力真是妖怪呀!)







經過大樹牆營地稍作停歇後,約13時攻上巴博庫魯山,總算順利拿下第三座中級山頂。在山頂遇到四名是單攻巴博庫魯山的中年山友,他們打算輕裝單天來回巴博庫魯山和玫瑰西魔山,我們四人面面相覷,感覺這是個相當困難的任務,但也許山友輕裝可以走很快也不一定。後來在其中兩名中年夫妻的推薦,認為我們縱走最後一程可以嘗試陡下的新路線「應該可以比較快下到明池!」

















但短暫攻頂拍照留念,我們從朝復興尖山的方向左下往新路線走,期間開拔挺進了約一公里,越過了兩個假山頭後經GPS定位,發現我們高度仍在海拔2000公尺,而且地勢未見下降,時間已經來到下午三點出頭。這時我們發現走新路線應該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距離明池登山口我們還有約5公里路、800公尺的陡下坡要走。我想這是兩天登山路上最大的錯誤選擇,除了陡下之外,我們還得面對在颱風過後路條流失的荒山野嶺中和時間賽跑。








下午四點左右,如午後雷陣雨的斗大雨勢降下,大夥換上雨衣戴上頭燈。持續在逐漸黑暗的山林裡找尋路條,ALEX把強光手電筒交給前方的阿光探路,晚間六點下攻到海拔1437公尺左右,我們發現陡下深谷路條卻消失了。為了節省體力阿光英勇趨前探路,發現我們已經偏離新路線,只能回頭攀爬折返,短短的10公尺陡下變成得手腳並用,抓緊樹根叢枝爬,頂著漫山大雨的嚴重陡上。



爬回接近
90度的正確山路。直到晚上接近七點,我們在黑暗中看到了登山步道的柵欄,樹上的紅點指標數字也回歸到零。感謝上天終於讓我們回到人間。

這趟塔魔巴縱走幾乎整個背包的裝備都用上了。到後面連雨衣頭燈、強光手電筒都派上用場。感謝三位山友全程提攜陪伴,讓我這個登山小嫩嫩初次挑戰中級山就順利走完塔魔巴。第二天晚間陡下,地勢險惡到我踏點判斷錯誤,整個人失去重心仰賴登山杖才拉回,碳纖維的登山杖也因此彎曲變形。(ALEX兄,小弟欠你一根登山杖)心態調整上隨著入山前的豪邁壯志,到山勢險惡體能耗盡,肉體的痛苦輾轉造成心志上的衰弱,諸多咒罵抱怨在內心運轉激盪,不斷吶喊著早知道如何如何也不要來走塔魔巴….到後來身心俱疲、只能仰賴精神意志力,踏著規律的步伐引領著空乏的身心走下去。

現階段登山對我而言,某種程度就是想逼迫自己,微薄感覺到若身心無法堅忍的承載負荷逼近極限的痛苦,身體和意志在承平時期,安逸階段能認為、感到能實踐的堅持和技術。實際上都可能僅是「自認為可以」但是現實面臨崩潰邊緣時,那些平時驕傲、自豪念頭,在荒野中卻成薄弱到根本無法依恃、仰賴的夢中泡影。能夠在艱辛疲憊的苦暗幽冥中堅持察覺心中僅存的一絲進出氣息,卻還能持盈保有平靜的身心意志,一步一步與自然融合,才是真實扎根的壯大。


藉著親近深山、親近山友、讀著聽著山友前輩朋友一步一腳印的遊蹤,對我來說,這真的是很紮實自省的良好訓練。感謝深山和山友,成為我另類訓練中的良善導師。







事後檢討:
一、個人忽視中級山夜間溫差,保暖衣物及食物攜帶不足。

二、兩天的行程事後比對GPS軌跡速度,出發時間均太晚造成晚間摸黑風險。

三、未來需要專業登山用GPS,因為手機或運動手錶的GPS定位,前者荒山中定位速度、便利性比不上直對衛星的專用GPS,後者則需資料回傳電腦才有詳細地圖判讀。均未若登山專業GPS穩定。

四、練體練心只有加強在加強。

五、登山背包缺雨衣、考慮鍋具加大、還有睡袋的輕量化。